【水蓝·寂】
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想写，逻辑混乱，言不由衷。———哦今天他生日啊。
承载了太多希望的2020悄无声息地就走到了末尾，王柳羿恍过神去看日历的时候，微博热搜是，TES淘汰，JackeyLove状态。
这场景，这剧本都太似曾相识，让他连拒绝翻出回忆的机会都没有，就想起S9也是四强淘汰，那人和老大哥rookie一起去赛后采访时，露出的茫然若失表情。
那画面太深刻，他躲着没去采访也还是在手机上反反复复刷着大电竞发的采访视频，看一遍就多一分痛楚，自虐似的。
王柳羿一直觉得，人是永远不可能真正对其他人感同身受的。喻文波还在iG的时候对此嗤之以鼻，说他就是习惯了自闭而已。
王柳羿表示部分赞同，然后说，那你就是习惯把事情都摊开是吗？
他生着闷气，反驳这话的语气就不大好，高了一个音调。
那时喻文波说什么来着，对了，他盯着他的眼睛认认真真地回答，对，因为摊开来至少能找出到底是哪里不对劲。
那么，他一声不吭离开ig的时候，他们有互相说清楚，辨认出来，到底是哪里不对劲了吗？
没有。王柳羿把这归咎于世事无常，那几个月的空窗期谁都只能待在家里等着坏消息过去，然后期待剩下的都是好日子。
确切地说，的确是好日子。对喻文波而言是——和新队友磨合得出奇顺利，队伍成绩节节攀升。其实对王柳羿也是——漫长而痛苦的磨合调整期过去，他归来的姿态更从容也更成熟。
成熟到可以波澜不惊地点评已经成为对手的喻文波的赛场表现。也可以平淡地接受，没有喻文波之后，今年世界赛都进不去了的现实，虽然这两者并非绝对的因果关系。
休赛期太长也太闲，但王柳羿已经能学着找点有意思的事做，朋友聚会每场必到，出门之前还专门洗头搭配衣服，把肉肉掉的毛一点一点从衣服上粘离，偶尔上班直播，弹幕都没什么节奏可带。
那天创造让二追三奇迹的比赛他甚至全程看完了。说不清是相信JackeyLove还是想起去年的不甘心，王柳羿看着比分变成2:0的时候，也没觉得到此为止了，这就是喻文波今年的结局了。
理所当然地，杰克一向擅长做那个绝境翻盘的人，标准的电竞男主人设，所以他还会继续走下去。
只是王柳羿没想到，今年的喻文波身边人不是他们几个了，也还是只能走到四强的位置。
胜败乃兵家常事么？老生常谈了。那天晚上他在追排球少年的番，看过让二追三的刺激就对接下来的比赛没了兴致，预备早点睡觉，或者随缘直播。
除了中上还在搞签证，队里人很齐，训练室很热闹，他时不时还是会听到其他人看比赛间隙的大声点评。
尤其是高振宁，抱着他的猫边撸边拍大腿，叫喊，打得好啊苏宁！哎哟，杰克爱，你说你招惹那阿卡丽干什么！
王柳羿才像突然惊醒般揉揉眼睛，站起来过去从高振宁怀里把猫抱走，顺带瞥了一眼直播画面。
啊，寒冰2-3，经济差3k，能翻。他装模作样地站在原地看了几分钟，看着经济差一点一点，滚到7k。
哦，能翻个鬼。
他觉得也许是自己太瘟的问题，便不看了，回到座位上戴起耳机继续追动漫。
只要不去看，奇迹就还有可能发生。
但是没有。王柳羿听着高振宁又是一声怪叫，没了没了。
他慢吞吞地关掉电脑，拿着水杯回房间。肉肉亦步亦趋地跟着他走，头也不回地远离那个总是来逮它玩的怪叔叔。
热搜或许会迟到，但永不缺席。他刷了一个小时微博，见证那条状态的热搜排名一点点攀升到前三，不自禁笑出声。
喻文波回复了他那条客套性的关切问候，微信窗口弹出来，没，我跟儿子去吃饭了。
或许是想起来他儿子有点多，又补充道，和ssm。
王柳羿笑容僵在嘴角。那确实没什么可再担心的了。去年后半年那么负重前行，那么遗憾都挺过来了，纵然今年的希望更大了，落空了也不会有多难过的。
他还年轻，他也依旧会是新神。
那头喻文波夹了一筷子菜塞嘴里，含混不清地跟对面的史森明道，没谁，是我蓝哥。
小明善解人意地道，哦，你俩还有联系呢，不是恩断义绝了么。
喻文波一噎，放下筷子咳嗽，什么玩意就恩断义绝，搞得像分手似的。
旁观者清的史森明给他续上茶水，眉头一挑，笑嘻嘻，是不是分手你俩自己心里清楚。
喻文波本可以驾轻就熟地打个哈哈或者怼回去，但破天荒没再开口，默默地吃完了剩下的菜，打个饱嗝往后靠在座位上。
这大半夜的，又是休赛期，那人能从他的排球少年和女团专辑里分出点心神来关切一句他的世界赛，已经算难得的了。喻文波安慰自己。
但到了门口跟史森明道别上了滴滴专车，他还是莫名其妙地背出来一串前俱乐部的地址。
到了楼下他想起来自己已经没钥匙了，就直接打了个微信语音给王柳羿。
他蓝哥很明显是已经梳洗完毕躺到被窝里了的状态。
被他一通语音叫下来，头发乱翘，纯白外套里是宝蓝色睡衣，赤脚穿着拖鞋，在秋夜的冷风里和他大眼瞪小眼，面面相觑相顾无言。
喻文波抓抓额发，上前一步，想插兜没找到口袋，局促地握了握拳，蓝哥，我就是，心里难受，想来找你聊聊。
王柳羿抿着唇冷冷淡淡道，你不是和小明去吃饭了，怎么，没聊好？
喻文波张嘴就道，我就想找你说。不行么？
对方眯起眼，像在认真思考这话的含义，半晌，很平静地道，那你说吧。
其实他们都明白，难受的不是今天输了，甚至也不是去年他们一起输了，是某些早在更久之前就埋下来的痛苦根源。
喻文波望着那双向来温柔包容他的眼睛，那里如今映着沉黑夜色，却再也没有什么星辰月色。
我走的时候，没想过怪谁。好吧，其实我是怪自己，怪自己，想要的太多，很多时候你不说就忽略了你。
去年输了的时候真的很难受，但我不是遗憾没进决赛，再拿一个冠军，我是觉得，从msi之后到后来那些破事儿，真他妈离谱，我们都那么努力了，还是那个结果，就更离谱。
他说着说着眼睛里就有点水汽，和从前那个赢了nest却悔恨自己表现不佳的少年容貌重合在一起，除了轮廓圆润了些，竟然没多少分别。
王柳羿安静地听着，要不是知道这人不喝酒，他也确实是刚刚被他吵醒下的楼，几乎要以为这是一场酒精与梦境结合的离奇对话。
喻文波确实习惯了把所有事情都摊开来，想见的人要马上去见，想说的话要当面全都说出来。
而那些从上个转会期憋到他去了tes一直没有说清楚的话，不只王柳羿还在耿耿于怀，喻文波也是。
所以他把它们全都发泄在了这个一年后相似的，输掉最后一场比赛的夜晚。
可是太迟了。他们都从彼此眼中读懂了这层意思。
王柳羿开口，好，我明白了。
喻文波被这人冷静自持的样子气到，索性啥也不顾要撬开这个闷葫芦问个究竟。
王柳羿不防那人几步靠近来把他扯到自己身前，眼对着眼，一点点情绪都再无处可藏。
你明白我了，我不明白你。王柳羿，你到底几个意思？
他也不躲不避，对着喻文波光采依旧的眼睛，一字一句道，你说的没错，把什么都摊开来就能知道到底哪里不对劲。
我已经不奢望你能明白我了。不过，还是很感谢你一直都让我能明白你。
他说了一长串像绕口令一般的谜语。喻文波不擅长猜谜，这次却马上领悟到了这句话的含义。
他把自己摊开在王柳羿面前，恨不得把心掏出来给他看，但始终不曾突破对方的心防，去理解和感受他不肯说出来的心意。
王柳羿推开他，往后退了一步，扶了下眼镜，收拾好情绪，道，你快回去吧，该着凉了，我就不送了。
喻文波忽然拉住他的手，攥得紧紧的，我不走。就算我不明白你，有一件事你必须回答我。
王柳羿任他握着，已经预料到他要问什么，很无奈地笑了一下，别问，问就是爱过？
喻文波摇头，你才没有爱过我。要是爱一个人，怎么会忍得住不去挽留，怎么会那么理智那么清醒，到最后还说什么尊重我的决定。
王柳羿哑口无言。仔细想想确实，当初他不续约，喻文波是来试图劝过他，改变他决定的。但他没有对喻文波说过任何类似的话。
他说的是，你走了我们也会好好的。虽然事实是他并没有变得比喻文波在的时候更好，其他人也没有，大家都只是勉力维持着一切如常的表象罢了。
他缩了缩指尖，想挣开束缚没成功，只好道，那你要问什么。
喻文波说，蓝哥，我们从头来过吧，这次把以前错过的那些，都改掉，行吗？
果然是喻文波作风，喻文波法则。没意义的纠结就丢掉，能实现的，都会去做。
王柳羿差点想破口大骂，从头来过？你以为能时光倒流啊，就算能倒流，从哪个头来过，有些事一开始就是错误的选择了，再来一次也只会错上加错。
就像很多年前那首青花瓷bgm下的排位相遇已经足够美好了，是他们贪心不足。
但喻文波没有给他拒绝的机会。他其实从来也有个弱点，就是不懂怎么拒绝这个固执又莽撞的少年。
这许多年像只猫被他拿捏住命运的后颈，嘴里骂骂咧咧，却还是被治得服服帖帖。
凌晨的上海真的冷。
他微微地在发抖，下一刻就被喻文波抱住。
喻文波是个笨蛋，他不知道做错了什么，但还是愿意为他去改变，就算迟了点，至少摊开来的，除了一地鸡毛，还有彼此的真心。
他在这个拥抱里慢慢红了眼睛，没流泪，但还是带出点委屈意味，喻文波。
王柳羿没说下去，但那个无法与他感同身受的人却在这一瞬间明白了他曾忽略过的东西。
他是说错了。
再问一百次一千次，答案都该是肯定的才对。
END.
